第二章(第4页)
几个灾民已将茂才的饭篮子抢到,一哄而散。“哎哎,你们这些天杀的,抢了我的饭,噎死你们啊!”
茂才大喊着追了几步,却只能作罢。
长栓看看茂才道:“你呀,真没用,连几个叫花子都斗不过!”
茂才怒道:“你是什么人?管我的闲事!”
长栓回头看致庸,生气道:“二爷瞧这人真怪了,我帮了他,他还不领情呢!”
茂才对这话嗤之以鼻:“打住,你说你刚才帮了我,你帮了我吗?我的饭呢?”
长栓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的饭不是让叫花子抢走了?瞧瞧你这人,糊涂到家了是不是?”
茂才道:“错!不是我糊涂到家,是你糊涂到家了。”
长栓道:“哎,我还想听你讲讲,你看上去也像个来赶考的秀才,怎么一句明白的话也听不懂呢?’’茂才道:“这话又错了。既然你看出我是个来赶考的秀才,当然自个儿也不相信我听不懂一句明白话,可你仍然这么说我,这是一错;你刚才说你帮了我,可我的饭还是被叫花子抢走了,你要是真帮了我,饭就该还在我这里,如何说得上帮了我?不是又一错吗?”
致庸对茂才发生了兴趣,撇下雪瑛走上前,定睛一看,终于认出了是茂才。茂才也看清了是他,却傲气地梗着脖子。长栓一边拉走致庸,一边气呼呼道:“二爷,跟这样的人有理也讲不清,咱们走!”
茂才一看他生气了,更是得意:“你又错了!既然知道跟我有理也讲不清,为何还要讲?既然还要同我讲理,那就是不相信同我有理讲不清。这不是我错,而是你错!不是我糊涂,而是你糊涂!”
致庸甩开长栓的手,又上前两步,拱手道:“这位爷,我们见过的!”
茂才不愿认他,反问:“是吗?”
致庸笑道:“见到尊驾之时,就明白仁兄是位非常之人,想必此时也是去贡院应试,敢问尊姓大名?”
茂才傲然道:“萍水相逢,何劳动问!”
致庸又笑:“万一我想和阁下交个朋友呢?”
茂才故作不知道他是谁,看了一眼,哂笑道:“看你的打扮,自然是一位富家少爷,生于锦衣玉食之中,长在深宅大院之内,与我辈寒门穷士,并无朋友之份,徒然做个姿态,又有何益,我们还是各自走路为妙!”
说着他大步朝前走去。长栓生气道:“二爷,这人不是疯子,也是个狂徒,别理他,咱们走!”
致庸纳了一会儿闷,笑道:“且慢!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乔致庸一向自以为是天下第一狂人,没想到遇上这位爷,居然有小巫见大巫之叹。今天我还非交这个朋友不可了!”
他上前赶了几步,朗声道:“朋友留步!在下山西祁县乔家堡生员乔致庸,有心结识阁下,恳请前面这位爷一定说出尊姓大名!”
茂才在致庸说话时略停了几步,等他一说完,却仍旧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长栓更生气了:“二爷,看准了吧,这种人根本不是什么狂人,说不定是个疯子!闹不好还是个傻子呢!咱们走,可别误了场!”
致庸丝毫无怃然,又笑笑,拉起雪瑛,抄了一条近路,跑了起来。4
贡院前,哈芬陪胡沅浦站立,望着鱼贯而人的山西太原府生员。龙门口,致庸最后一个接受搜身,有点担心地朝外眯着眼看了看,他不知道刚才那位傲气的花生秀才是否也赶到了。兵丁检查完,推了他一把,喝道:“进去吧!”
致庸提起饭篮子,回头朝围观者中间望了一眼。雪瑛向致庸暗暗招了招手,致庸微微一笑。长栓开玩笑道:“二爷这会儿不近视了嘛!”
雪瑛忍不住道:“你给我住嘴!”
长栓乐了。这边马车里的玉菡早就看到了致庸,这会儿见他甜甜地笑着,自个儿这颗芳心不知怎的乱跳起来。
那边兵帅跑向哈芬跪下:“启禀大人,生员们入场完毕,时辰已到。”
哈芬看看胡沅浦,胡沅浦点头。于是兵帅站起,长声喊道:“关龙一门!”
众兵丁推动起吱吱呀呀的贡院大门。就在这时,忽见茂才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挤过来,大喊道:“等一等!等一等啊!”
致庸回头,看见是茂才,站住了。
龙门口的兵帅拦住茂才,喝道:“站住!你来晚了!”
茂才打躬作揖道:“各位爷,在下山西祁县生员孙茂才,因为路上不顺,稍有耽搁,各位就行一个方便,让我进去!”
兵帅道:“不行!来晚了就是来晚了,不能进去!走走!”
茂才怒道:“哎我说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拿土地爷不当神仙呀!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儿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连皇上都敬重读书人,你们这些人算什么?怎敢不让我进去!”
龙门里面,致庸闻言大声道:“仁兄,说得好!”
兵帅大为恼怒,一挥手道:“一个小小生员,胆敢在山西贡院龙门口咆哮,给我抓起来!”
几个兵丁上前去抓茂才,茂才又是挣扎又是叫喊,乱成一团。致庸冲出来护着茂才,亦喊道:“不准抓人!”
那兵帅没好气道:“还打抱不平呢,来人,把这个人也给我抓起来!”
“这可怎么办?”
还没走的雪瑛大急,长栓也跺脚埋怨:“你看看,有他什么事,坏了吧!”
他们身后,一干士绅也伸着脖子朝龙门口看。陆大可扭头对车里的女儿笑道:“哈,这下有热闹瞧了。”
玉菡顾不得接口,极为紧张地朝龙门口张望着,眼睛一眨不眨,禁不住为致庸着急起来。
“胡大人,您看,这就是山西的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