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闻人语终露真颜色 生死劫寄托聪明人(第2页)
“青华!你何必如此?如今越鸟在这世间唯一牵挂的就是你了!你莫要再执着了,放下吧!”
佛母捶胸顿足痛心疾,越鸟与她有母女之情,从前她殚精竭虑几千年,最终却依旧难保越鸟。可越鸟死后,佛母却阴差阳错继承了大明明王之位,即便只是暂代,即便来日天地还有变数,算尽天下的佛母,终于也得到了属于她的果。
身为人母,佛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即便越鸟不会再醒来,她身为人母,也已经知足了,她不在乎越鸟成仙、成佛,还是沦为一只不愿意再睁眼看这世间一瞬的青孔雀。可青华却不同,他是越鸟的夫君,他如此恋恋不舍,日日睹物思人,若越鸟不醒来,他该何去何从?
原以为所谓情劫不过是生生相克,可真到了这生死不定的时候,却实在是让人无计可施。
“菩萨怜我,儿臣不妨直言……”
自此越鸟殁后,青华便学着她的样子也开始计划自己的死期。他仔仔细细地想过,作为当年血债的始作俑者,埋葬他的应当是一座塔,他的肉身应当被削去,他的元灵应当被玄铁永远禁锢,而他,则当在永恒的囹圄中,一点一点消亡。
怨能万年不减,倾覆天地犹嫌不足,那情呢?情究竟是镜花水月?还是海枯石烂?那天在明王宫,青华跪在佛母面前求死,他身无长物,唯独怀里揣着与越鸟的画册,只因为哪怕是到了神形俱消的那一刻,哪怕是连自己都忘了,他也希望自己能记住越鸟。
那天佛母本想劝退青华,岂料最后却被青华劝退了。佛母是感天而孕生下的越鸟,对于男女之情她向来知之甚少,当年越鸟被梼杌夺舍,她生怕青华弃越鸟于不顾,然而事实证明她错了,寒绸池里,青华拼死救回了越鸟,正如她当年一般。事到如今,她已经认了青华对越鸟的一往情深,也放下了心中长达几千年的积怨。越鸟是苦命人,青华也是,说到底,就是这世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人,恩怨情仇,到了结算的时候,哪里还能分出谁对谁错?
佛母将从前戴在越鸟手上的“阿鼻成圣眼”
交给了青华,一方面叫他可以睹物思人,另一方面也是怕他心灰意冷。青华睹物思人,面上没有悲切,只有欢喜,他那属于越鸟的臂膀上,如今又能添上一枚越鸟的旧物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事到如今,神迹颓然,西王母东王公皆唤不回越鸟,若情亦不济,那还有什么能唤醒越鸟呢?
告别了佛母,青华正欲行,岂料却遇到了来探望越鸟的金雕。可金雕却未曾理会他,而是拔腿直奔佛母。
“姐姐且细说,那青华帝君如今落在何处?”
佛母立着眉望着金雕一言不,金雕看她神色有异,嘴上便不敢追问,只道:“姐姐容禀,如今三界到处在找青华帝君,谁知道他成日总在光明殿游走?雷音寺里亦有揣测,我别的不问,只问姐姐,那青华帝君可是落在人间追杀金蝉子?”
越鸟之死,别人都能逃过,唯独太上老君和金蝉子是逃不过的——越鸟服兜率宫丹砂而死,恰逢金蝉子在灵霄殿说法,这一切分明是一场戏。可怜青华误入迷途,失妻失神,按照他素来的脾性,即便金蝉子如今已经轮入人世渡劫,他也万万不可能放过这越鸟之死的始作俑者。
然而佛母却摇了摇头,她不知道青华在干什么、住在哪里,可她知道青华已得大道,见旧情如见己身,不为物喜,不为己悲,又怎么会对金蝉子穷追不舍呢?
元圣星伸出一只手,向金雕讨要赌资——先前金雕与他做赌注,说青华帝君必定是在世间追杀金蝉子的转世,如今金雕输了,他自然不能放过金雕。
可金雕毕竟是雷音寺里封了护法的人,他对因果的参详与青华和金蝉子不遑多让。他亲眼看到青华在越鸟身前自言自语,心里便也动了恻隐之心,什么赌不赌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输给元圣星,他无非是舍些财帛,可青华如此伤心,乃至于事事模仿越鸟,此乃绝念,叫他一个早登大宝之辈如何能坐视不理?
“青华,你知道越儿为什么醒不过来吗?”
青华摇了摇头,而金雕则叹了一口气。
“你想想,如果你是越鸟,做足了准备为天地牺牲,无意间却起死回生,你不知道世间如今是何状况——也许天地已经化为灰烬,也许万妖已经诛尽了百仙,也许你还在等她,也许你已经死了。出家在家,一切在一念之间,你会不会选择醒来?”
为了度化梼杌,越鸟选择以凡胎赴死,彼时一切无定数,死去无非长眠,可醒来却是一场豪赌。越鸟是决议去死的,那个时候,她一定是已经对苍生失望了。可天数千机变,一人之死,能救多少人呢?
越鸟一向聪慧,青华想得到的,她自然也想得到,青华想不到的,她也能想得到。说来说去,一切不过是权衡利弊——若生有机,越鸟便生,若死有幸,越鸟便死。
那天,青华藏在光明殿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哭了好久,越鸟的悲生别人不明白,他却明白的很。他知道越鸟久久不醒背后的含义,将心比心,他觉得他若是越鸟,可能也会选择就此魂游天外。说到底,男欢女爱,儿女私情,转瞬即逝,谁会心甘情愿落入红尘苦海,就此不得解脱呢?
青华之所以能在人间坚守百年,为的不是别的,便是博斯公主——如今的真武大帝的一句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