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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吁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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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水龙长吟揾英雄泪天朝上国(第2页)

时光易过,已是五月中旬。这时丘方绝做完工,在回去的路上见到一队高丽武士径向将军而去,心中甚是诧异,不明所以。他便停下来,这时一位老者说道:“听闻这些武士是高丽国,其国有八道,而他们则自西北之平安道,西抵鸭绿江,北接靺鞨!他们今次来我清国明为纳贡,其实别有用心,随行武人个个是本国的武士中之精英,势要挑战我国武术,你说蕞尔小国也胆敢挑战我天朝上国,岂不是自寻死路。听说他们高丽人善使一根棍棒,是为高丽棒子,其实武功也不过脱胎于我中华武功,只是自己不承认,这也是无法可想。”

旁边一个年轻人道:“他们此行岂不就是狼子野心,觊觎之心昭然若揭,咱们宁古塔城中也不乏勇士,岂惧宵小之辈”

。老者闻言摇摇头说道:“小伙,不可大意轻敌,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总不能大意轻敌,那可是武者大忌啊!”

年轻小伙点头道:“老伯所言极是,我这便回去通知我们团练大人加紧小心(嘉庆年间八旗和绿营衰败,便令各地组织团练以护地方安全,实则是震压各地反清复明的运动。)”

丘方绝心中暗想这高丽国为何无事生非,要挑战我中国武术,难道也想趁北方劲敌压境,分一杯羹,如果是这样可说是小人之心,趁火打劫,决不可以慈手软,比武较艺之时便要狠狠教训于他们,也好教他们知道天朝上国不是好相与的。

回到住所只见采薇走来,手中拿了她制的玫瑰糖果,笑嘻嘻道:“义父,我亲手采了玫瑰作糖果,很好吃的,你吃一个。”

丘方绝拿了一个吃下,连连称赞,笑道:“你又一个人偷偷跑出东门外的平原上去了?那里的榛树和玫瑰一定开得很好!”

采薇拍手道:“义父,改天咱们一起去,那里的玫瑰花一望无限,其间还有野鹿和不知名的仙鹤,还有说不上名字的野兽,但是它们似乎并不伤人。还有芍药也开得正艳,玫瑰花香数里,如果不是天晚,我还舍不得回来。我为小鹿编了玫瑰花冠束在它们头上,它们用长长的舌头舔我手背,我好欢喜!义父初来这宁古塔我只以为是冰天雪地不毛之地,不料还有这如花岁月,回来路上见有人垂钓江中,收获不少的鱼儿,嗨真让人嘴馋!”

丘方绝见她一派天真可爱的样子,用手抚她头顶道:“将来咱们离开宁古塔,重回中土,你也不小了,也该当嫁人了?义父一定为你物色一个好人家,了却一桩心愿。”

采薇噘起了小嘴道:“义父,你又拿采薇开玩笑,我不要嫁人,只要一生一世地侍奉你老人家!”

丘方绝见她傻得说话可笑,便呵呵道:“谁家的女孩儿大了不嫁,那不成了笑话?傻孩子,你有了好人家,义父我也放心了,否则寝食难安,成了一块心病。”

他们又闲闲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安歇。

又过三日,多隆将军拜谒城东的“协天大帝庙”

。庙中宫观大殿进深十数丈,正中是关圣君圣像,不怒自威看着人间,是为忠义的象征。他又来到丘方绝住所,正见丘方绝做功课,稍侍片刻,见他收功启身,便说道:“丘先生,近日高丽国武士八人来我城中明为纳贡,其实挑战我们武功,说蒙今上恩赐,甚是铭感于心,说久慕天朝上国的威名,欲领教武功一道,以事切磋,共同进步为荣。”

丘方绝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多隆将军道:“他们来自平安道忠顺堂钦敬阁养心老人门下四大高足分别是李承晚、李在旭、李昌庆和李忠顺四个兄弟,号称高丽国皇室大内御前四大侍卫,在国威名和武功自不待言,可说打败天下无敌人。丘先生咱们天朝上国有五子登科,及第科举,一时在宋人便为美谈,他们蕞尔高丽小国也敢与真龙天子争光辉?他也不想想自古皇帝授命于天,位在紫薇星座,其它星辰皆要退位,可说握有乾坤,余众皆是不堪。今次他们要与咱们比较武功也是好的,我便让我手下四大干将应战,想来不会有差迟!丘先生届时你要与临押阵,为咱们天朝上国助威!”

丘方绝虽然内心多多少少不太认同这清国的所谓:天朝上国,可是亦不能让域外之人在我国土之上任意嚣张,自然是要去的。多隆将军见他点头应允,哈哈大笑,心中想道:也让你们汉人见识见识我满洲武士武功的真实本领,——那可不是浪得虚名!

较武之日在将军府后堂的天井大院,左边是清国黄龙旗迎风招展;右边是高丽国旗是为易经中太极幻化图像,其实高丽此时虽为清国的藩属国,其实野心已在,欲要自称皇帝,只是惧怕天朝上国,不敢妄自为之,其时正是文安武靖英敬成孝大王李玜在位,其实这称号是其薨逝之后的谥号,清国皇帝则赐谥“宣恪”

。其君主只称大王,而不能称皇帝,死只称薨而不称崩,可见是低于清国,有时君主的称谓亦要天朝上国大皇帝与以恩准,否则便忤逆宗主国,是罪非小。是以此次他们一行声言要与中国武术比较,可见狼子野心,气得多隆将军几乎当面便要直斥其非,可是一想不对,我堂堂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岂能与其小儿一般见识,心想还是武功上见真章,让手下满洲武士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以后也不敢妄自尊大!

这丘方绝站在东边的众人之后,采薇也厕身其间,好奇地看着高丽国武士,只见上座是位白须老人,气宇不凡,眉间眼角透着傲气,看什么都不入法眼,仿佛自己是这世间主宰。采薇看着心中有气,心想:这老儿好的气派,竟不把主人放在眼中,大有喧宾夺主之势,甚为可恶。——其实她又岂知这老人乃是高丽国平安道忠顺堂钦敬阁养心老人,是其国武功顶尖的人物,门下四个门徒更是出类拔萃,在本国自出道以来无人能抵,是以这师徒五人便自以为天下无人可敌;只是他们忘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世间武术多是学无止境,任谁也不敢自夸武功天下第一,可是他们师徒五人却自以为是,只怕今日有的苦吃,决难善罢甘休!再见义父神情不嗔不怒,平静如水,似乎不萦于怀,仿佛是无所谓的模样,心想:义父几乎修炼得如此境地?再向多隆将军瞧去,只见他面沉于水,可见心中是极为恼怒,却又不能失了地主之谊,便是隐忍,他不能如丘方绝那般喜怒不形于色,他是决然做不到的!他是个征战沙场,一言不合拔刀杀人的主儿,几时被人瞧不起,只见他双手成拳,可见在他看来今日必须胜不败,否则堂堂天朝上国颜面何存,不光他多隆将军没有颜面,更况且又失了嘉庆皇帝的龙颜天威?所以他事前交代四个应战的满洲武士此一役是关乎国家荣誉,一定痛击来犯之敌,决不可以心慈手悲,故息迁就。那四个满洲武士自然心知肚明,心想我岂有不晓得的道理?便教多隆将军放心!

多隆将军看看日头老高,觉得时辰不早了,便说道:“开始吧。”

他是东道主,不说话,别人自然不能擅自动手。养心老人向大弟子李承晚点头示意。李承晚迈步而出,伸手道:“在下李承晚,是我师父养心老人的大弟子,敢问他们谁出战。”

多隆将军道:阿南达你出战!”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满洲武士走出,咚咚作响,仿佛大地都颤了颤,可见体力非小。李承晚看了他一眼,并未露出惊慌神色,心忖:武功之道在巧力而不在蛮力,所谓四两一拔千斤也。阿南达见这李承晚体形却不甚大,瘦怯怯的样子,便不怎么放在心上,曲拳为礼大喇喇道:“李兄请。”

李承晚见满洲武士阿南达大喇喇托大心中便为不快,心想:你虽为天朝上国,也不能觑我高丽国,难道我们便要屈膝下跪,一生为奴为婢,看人家眼色活着。想到气愤处,便虎吼一声,挥拳向着阿南达的小腹打去,势要他好看。阿南达见状心想:好小子,你还真敢挑衅我天朝上国,岂不是自寻死路,今儿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高丽国,否则以后还成话么?所以便打定主意教训这李承晚。

两人一经交手,各展平生所能。阿南达出身宁古塔,久经风霜苦寒,身形彪壮;而李承晚出身平安道气候相对温和,身体上便大大不如阿南达之健壮,所以多隆将军看着场较艺,便不怎么担心胜负,因为在他心中阿南达是必胜无疑的了。

丘方绝心中却不以为然,因为他见这阿南达虽身体强壮,仿佛勇者无惧,可是却有轻敌之心,犯了武者大忌;再者他虽勇猛,而展转之间便不如那高丽武士李承晚灵便,所以时间一久,便相形见拙,只是不到关键时刻却也不易显现。两人呼喝声中震得院中芍药和玫瑰花叶簌簌作响,带得东歪西倒,可见二人是真的比拚的真实本领,势要对方愿赌服输,为自己邦国争光,谁也不甘心败下阵来。

养心老人是这李承晚的师父,其实他的真名叫做李易天,志在改换天地,其心在于王室,只是平昔从不显露峥嵘,以免众臣猜疑,所以一向谨小慎微,不敢大意。今次他明为朝贡于天朝上国,实则包藏祸心,让四大门徒挑战中士武术,以树自己的威名,以为后来铺平道路,这也是他的心机所在,不可谓不毒辣,而高丽国王李玜却蒙在心中,不知自己所倚重的这位重臣心藏忤逆,志在篡国;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只因这养心老人李易天平昔与世无争,一幅和光同尘的模样,又岂会让人联想到谋国的奸贼呢?这也是李玜失察之处,毕竟他的智谋不如前代国王,这也是天份所在,勉强不得的,更何况这李易天却有过人之处,无人能及!

堪堪五十招已过,双方似乎势均力敌,其实阿南达已是力有未逮,行动之间便有时露出破绽。多隆将军看在眼中,急在心中,心想:这一战决不可败北!可是着急也是无法他又不能亲自上阵,只有心中暗暗着急!他无意间转头见丘方绝非但不着急,反而一幅无所重要的样孑,心想:你也是大清子民,难道阿南达败北于你还有好处不成?养心老人李易天这时反而显得气定神闲,脸上时不时露出微笑,意是嘉许,觉得这李承晚没有白费自己的心力!

采薇姑娘见状却有些沉不住气,跃跃欲试,似要上去争战;可是却又不成,她是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露面与男子争战,再者此时是阿南达和李承晚二人比武较艺,她是局外人,纵然有心也是无力,于理不会,如果要战,只会给人家落下口实,得不偿失,何苦来着?所以握紧的拳头又松了开来,转头见义父神情坦然,无所关心,仿佛胜败无所谓,心中纳罕:义父一向急公好义,见有不平之事总然不会袖手旁观,无论如何也要伸手管一管,今日他的神态有些反常,却是为何?一时心中不解,却又不能大庭广众之下巴巴地去问?

又过十余招,只听养心老人低沉说道:“战龙于野,其血玄黄。乾坤至柔,而动也刚。”

正是《易经》中的大智慧,所谓柔能克刚,正合乎这李承晚柔弱的身形,那阿南达却是不能。丘方绝看出端倪,冷冷道:“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履雪霜冰,必其亡也!龙跃于渊,亢龙有悔!中通至理,天地玄黄!”

那阿南达虽是满洲人,近来却是多读汉人诗书,自然懂得这其中的道理。(自满洲人入关,知道只施行满洲文字于天下,终究不成,不切实际,因为汉人还是占了主体,是以满汉文字并行于世,后来以至于汉文大行,皇帝几乎不会满文了。)听了丘方绝的所说之话,暗指迷津,所以便改变思路,拳路由刚变柔,所谓以柔弱对柔弱,不可谓不厉害。李承晚见状,心说全是那老儿坏了好事,见武功不行,头脑一动,想起自己袖中藏有噬魄神针,于此紧要关心何妨一试,又管什么胜之不武!

他忽然身孑一摇,仿佛是被阿南达拳风带偏,跌在地上,暗暗以左手撑地,以至头脑不至受伤。阿南达不知就里,跃身而前,一掌拍下,向着其头脑拍去,心想:好小子让你领教领教天朝上国的武功!李承晚暗暗好笑:阿南达呀阿南达你终究上了当。这时多隆和丘方绝看出不对,因为那李承晚似乎不可能被阿南达柔弱的掌风带偏以至跌倒,这是决无可能的事,不由喊道:“小心有诈!”

只是为时已晚,只见李承晚忽然之间右手一扬,嗤

嗤从袖中一连射出六枚噬魄神针。只见凌空银光闪闪,因为两个人近在咫尺,阿南达求功心切,以至掉以轻心,放松戒备,六针银针射中他胸口六处穴处分别是:鸠尾、紫宫、璇玑、中庭、膻中和玉堂这六处穴道,因为它们相距并不甚远,而且都是要穴。阿南达见状虽奋力后跃,但是已然无济于事,全部射中,片刻之间便觉万蚁攒心,不由痛得哎呀出声,神情不属。李承晚见机飞步而上,一记重拳击在他印堂穴。阿南达但觉头脑一黑,晕倒在地,只见六个穴道之处血迹变黑可见是毒针!

多隆将军面色一沉,看着李易天道:“难道你们高丽国的武士都喜欢用下三滥手段伤人不成?”

李易天不为所动道:“多隆将军,所谓兵不厌诈,自古皆然,武术一道也是如此!”

多隆将军道:“好,权且这一回合你们胜。”

李易天含笑不语,心中却是欢喜。第二阵出阵的是遏必隆是多隆手下统领,只见他不嗔不怒,看着对过的李在旭。两个人略为寒暄之后,便各亮兵器;遏必隆使得是军中的红缨长枪,一抖枪头挽起一个斗大枪花,扑扑作响甚是骇人;李在旭则用双钩,明晃晃映人双目。兵器相交自然当仁不让,所谓刀枪无情,只有小心在意,又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多隆将军目不转睛看着场变化,他实在关心,因为他不允许这次再败,否则真的颜面无光。这时他身后一位少年则神情关注着场中变化,有时似乎在喃喃低语,评说二兵器上得失。多隆将军回头见是几个月前前来军营投身报名的一个兵丁,他说他叫作袁清,志在报效国家。多隆将军见他眉清目秀,很是欢喜,收纳帐下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