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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上来的这些答案之中,武媚娘既能看到算经十书的影子,也能看到那些管家管账的官员家眷在日积月累中得到的经验。
而这其中最让她满意的一份答案,似乎是在全部演算完毕后,才重新用墨笔将最为直接清晰的过程誊抄在了答卷之上,把全盘的数据都毫无遗漏地计算了出来。
打眼望去,真是好一份漂亮的答卷!
此刻的试卷还糊着姓名,让武媚娘无法像是猜出上一份答卷出自刘旋之手一般,猜到这份答卷到底是由谁交出的。
可一想到这等术算之才,或许正能让度支巡官提出的漕运改革展开,又或者是让将作少监的研究进展下去,确保这等要务继续严格把控在“自己人”
的手里,她便觉此次选拔珠英学士,简直是她做出的最正确决定。
而选择第三问的考生,应当说是虽少而精。
无论是那份分析水患成因的答卷,还是那份直接针对“盗湖为田”
现象的谏言书,都完全不输给朝堂官员的上奏。
甚至……
“她们还更敢说一些。”
武媚娘盘算着,过两日得带着这两份卷子给有些朝臣看看,让有些人醒醒脑子,看看这其中的区别。
或许在她们自己写下这些话的时候,都并没有留意到过这一点,但武媚娘看到了。
那是因为当她们以考生的身份出现在此地的时候,和官场之间还没有那么明确的联系,更是身在关中去指点江南。
所以她们的答案是在解决问题,而不需考虑,自己是不是在其中也有利益纠葛,更不需要考虑,是不是有什么相熟的官员牵扯其中。
有意思的是,其中的一份虽不像是刘旋一般笔势如飞,也算是运笔之时字字发力,让人不难去猜,这份答卷的交出只怕还寄予了答卷人更多的希望,这才让她比这天下绝大多数人都要敢说敢做。
这样的人啊……
武媚娘心中一叹,这不正是她所需要的吗?
至于第四问的史论,原本其实是为了敷衍这个珠英学士选拔对外理由的,现在倒是还真让她有了点意外之喜。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答卷里,当先被挑选出来的,正是颜真定的那份答案。
这就很显然是个修编史书的好料子。
方今修编国史所设的史馆,话语权尽归于监修国史的宰相和兼修国史的官员手中,真正位卑而有史才的专职修史之人却并不太能决断大事。
但这个执掌咽喉唇舌的要害之地,总不能始终像是许敬宗所做的那样,为了确保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先一步打击掉在其中地位斐然的政敌,而是该当直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那就从这里开始好了。
武媚娘抬眸吩咐道:“让阅卷之人尽快将科举那边的卷宗批阅完毕,择选其中的优良答卷送到我这里来。”
桑宁当即应声而去。
制举与选官密不可分,加上此次又是糊名首创,凡是有机会参与考核的基本都到了,阅卷量大得吓人,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批阅不完这些试卷。
只希望这其中也能出些学问手腕有可取之处,也在朝中并无背景的人才吧。
武媚娘一边想着,一边将面前的答卷中可评为上等的全部挑选了出来。
到了这一步,已再不必担心阅卷之人对考生的固有印象会造成什么影响,她干脆伸手拆去了这些试卷边缘的封口,看看到底是哪些人通过了她的考核。
当先出现的名字——
“颜真定和殷颐然……”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安定曾经和她说起过颜真定,说的正是她在四海行会中教习。而若是翻阅一番颜真定的背景,实不难发觉她和后者之间的母女关系。
前有为宣扬这珠英学士的选拔,将裴氏母女延请入宫。后有珠英学士的考核中母女一并冒头,在武媚娘看来,当然是个再好不过的征兆。
她们能以这等方式冒尖出头,一手策划了这场选士盛会的天后母女,也合该能够达成自己的心愿!
她也随即怀着更为期许的心态翻向了下一张试卷,看见了其上书写的名字。
“宗燕客……”
武媚娘的目光闪动了一刹,在其中掠过了一抹沉思。
这个名字的出现和这份答卷的优秀,让她忽然之间在心中冒出了一个有些特别的想法。
但还得再等一等,才能看看这个想法有没有实现的可能——
不过这个“等一等”
,对于天后来说,只是在总揽朝政的闲暇之余催一催阅卷的进度,顺势再将临川公主等人也给派去协助于阅卷。
对于那些参与进制举之中的人来说,却真是一场煎熬的等待。
二月的长安仍有些阴湿的寒意,接连下了两场连日的小雨,直让人在等待之中被闭塞在屋内,更觉心中焦虑。
倒是那关中的农人在田地里接连叩了几个响头,仿佛是在感谢这接连几年的旱灾,终于看到了消停的希望。
不,应该说并不仅仅是关中。
当李清月踏上回返北方的旅途之时,除了官道两旁打眼望去的新绿朦胧,让人只觉迎面拂来的已是轻盈春风外,还有田中育秧的老农往来匆匆,实有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哪怕以她如今所身处的位置,真正的挑战还在后头,远不到能够松懈的时候,也并不妨碍她在此时踏马漫行,享受这一刻的荆襄春景。
杨明舒打开车窗往外看去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安定公主这副有别于先前的闲适。
“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