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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公主继续说了下去:“你不用担心我对军事所知不多,弘化还在吐谷浑,会从旁协助于我,还有你说的库狄夫人与敛臂女王。”
“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对吐蕃还有什么怜悯之心。当我在告知骆宾王可写于檄文中的内容时,我就发现,我对于曾经照看过的那位赞普,可能并没有那么亲厚的感情。”
“至于这片土地上的牧民……”
她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很清楚,唐蕃之间的战争跟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当年我能带来中原的技术教授于他们,今日我也能用大唐的礼法教导他们。”
“这么一来,也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她拧着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什么问题?”
文成公主目光定定地朝着李清月看来,在其中蓄满了不容忽视的殷切:“这个官职请封,怕是除了你这位出战吐蕃的主帅之外,再没有人能做到了。”
“安定,我想,也能为你治理好此地,你可敢信我?”
李清月挽住了她的臂膀,这才继续往前走去:“您忘了吗?我都已经跟吐蕃腹地的那群人说了,我是将您聘为军师的。主帅撤兵还朝,军师代为镇守前线,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不过我得将话说在前头啊,若是在此地养出了好马,您光想着送去给我阿耶,我必定跟您翻脸。”
文成公主闻言笑了出来:“瞧你这话说的……”
她将其送给天皇作甚。
现在,已不是弘化需要亲自前往长安,低声下气地请求大唐发兵支援的时候了。
……
当大唐的兵马在完成了最后的调拨驻军撤兵向东回返的时候,李清月策马徐行之间回头朝着后方看去,正见远处的山坡上,带人送行的文成公主朝着她挥了挥手。
这个两两相望的场面让人倏尔想到了当年迎接文成公主归国的时候,却又与当年截然不同。
现在她可以双脚踩踏在这片土地上,用另外一种方式去丈量人生的长度。
也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她现在还站在中原王朝的疆土上,让她自有一番底气——
倘若她想要回家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去。
李清月摸了摸下巴,又忽然笑了出来,不对,既然要做一方都护府长史的话,也不是“随时”
都能擅离职守的。
但想来,文成姑母不会介意于这份职责所带来的限制。
“你在笑什么呢?”
李素筠策马赶上,好奇发问。
“我在高兴……”
李清月朝着李素筠的脸上看去,忽然话锋一转,“我在高兴我能班师还朝,给阿娘带去捷报了,怎么说也离家半年时间了,总有些归家心切的。也在想,你说我能给你请来个什么职务呢?”
“我……”
“你可别推辞啊。”
李清月打断了她的话,“你看看文成姑母是何等豪迈气魄,直接就说要当都护府长史,你明明手握射杀了跋地设的战功,要是什么都不想要,那真是对不起我当年送给你的这份礼物了。”
李清月指了指她身边的这只红罗金书箭袋,两人相顾一笑,都仿佛回到了当年元月初一互赠礼物之时。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追忆往昔之间不需多言的情谊,让李素筠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必将有些请官之中的担忧宣之于口。
安定应当……已经做好迎接风浪的准备了。
将吐蕃一路逼回卫藏四如腹地,将大唐国境拓展到了唐古拉山之前,纵然还不到将吐蕃灭国的地步,但也足够让她有这个底气,去争取更多的东西。
她也随即听到安定朝着军中高呼了一声,“诸位,随我班师长安,为诸位庆功!”
辽阔的藏原草场上吹过的轻风,好像也将这句话给送出了很远。
随即响起的一声声呼应,也一如出发之时的“必胜”
之言,形成了一片沸腾的声浪,托举着这列凯旋的军队越过来时途经的紫山柏海、赤岭青海,回到湟水穿行而过的鄯州,走上途经陇右道回返长安的道路上。
钦陵赞卓透过这些雀跃的士卒,看向了那个被簇拥在中间的人。
他曾经野心勃勃地想要搅乱大唐在西域的布置,换来吐蕃进取青海的机会,却在对方的奇兵面前折戟。
他也满心想要率领重兵东进,洗雪当年的耻辱,却被推入了更进一步的深渊之中。
比起他这个也曾经被人称为年少有为的败寇来说,这位安定公主好像才真正诠释了到底何为壮志凌云,少年恣意。
她同文成公主道别,同西海都护的裴行俭道别,同敛臂女王、弘化公主道别,又和一个个驻扎于此地的士卒道别。
站在钦陵赞卓这个囚车之中的旁观者视角,比谁都能看得清楚这其中的得道者多助。
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输给的并不是安定公主一个人,而是一支以她为核心的队伍。
她们不曾忽略掉吐蕃这个后起之秀的任何一点威胁,也在站上了那块跳板之后积蓄起了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最终变成了……
今日吐蕃的落败。
从大唐天子无视了吐蕃进犯吐谷浑,到吐蕃被迫龟缩于腹地,只差了一个安定公主,又好像差了很多东西。
大唐何其有幸,能有这样一位当世名将。
她还是大唐天子的女儿,绝不会落到他们噶尔家族这样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