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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以旁敲侧击的方式来问,也势必会引发种种限制。
而这偌大一个后宫之中,身出名门的王皇后和萧淑妃要么是关陇党羽、要么不能为他分忧,也无法体察到他话中的意思。
反倒是面前的武昭仪与他颇有心意相通之处,大抵是能明白的。
武媚娘沉吟片刻,答道:“陛下反正是不能同阿菟一般直接哭的。”
李治干咳了一声,“这是自然。”
这话是怎么说的。
既有将权柄从朝臣手中收回的意图,他这位天子必然要直起腰板来做事。
和婴儿想要一张大床能靠着哭的情况,可说截然不同。
他颇觉好笑地抬眸,便对上了面前女子沉静的目光,顿时意识到,她这话比起调侃,更像是在用这一句玩笑话出言安抚。
想通她何以有这番说辞,他面上的神情柔和下了几分,“旁的法子呢?”
武媚娘道:“陛下心善,不舍毁弃旧床,故而蛮力破之也是不妥。”
李治点头,“是有此意。”
他确对长孙无忌的种种举动多有不满,但也未曾忘记长孙无忌早年间对他的助力,也并未忘记,父皇临终前曾经说过,“勿令谗毁之徒损害无忌”
。
所以无论这君臣之斗,是否要随着李治试图占据上风而激化,他都还抱有几分侥幸心理,或许舅舅还能迷途知返。
所以他并没有真要拿朝中“朋党”
开刀。
武媚娘笑了笑,“那就先跳到圈外试试吧。在外面解决问题,总是要比在里面容易得多。”
李治目光微动,“跳出去?”
她伸出手,握住了那圈中的镇纸,在李治的面前晃了晃,就这么放到了圈外。
镇纸重新落在桌案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碰撞声,恰好与那烛火爆出灯花的声响同步。
武媚娘语气坚定,“对,跳出去!”
“陛下比之婴孩,能做之事多出不知凡几。以妾看来,待另造了一架新床之后,老的那张还怕太难对付吗?”
“至于要跳到何处去?”
她倏尔停住了话茬,见李治已有意动,这才接了下去,“您心中有数的事情,还问我做甚。”
接下去的话,可不应当是一个“昭仪”
说的了。
李治既非庸主,自有自己的决断。
……
另一头的安仁殿内,躺在大床上的武清月打了个哈欠。
虽说母亲已经大方地将这床送给了她,作为她的所有物,但难保不会有宫人得了安排要再试试,为何会突然有这等嫌弃小床的巧事。
所以还是再醒一阵子为好。
性命攸关,再谨慎也不为过。
夜色渐深,这安仁殿外早已无有走动的人声,倒是从黄昏之时已开始落雨,在此时便成了淅沥打在屋瓦之上的声响。
也不知道是因武昭仪入宫后接连有孕生子,需避让寒气,还是因陛下常令昭仪伴驾,安仁殿位于宫妃居所之中最靠南端的位置,距离太极殿方向不远。
既避开了宫中四处湖泊以及几处山水池,也就少了些雨落池塘之声。
但这并不妨碍此地与整座禁宫有着相似之处。
以太极殿为核心的大内禁宫地势低洼,极易积攒潮气,到了春夏雨季更是如此。
有炭火驱寒,也免不了干冷转为湿冷的不适。
若非如此,李治在风疾日益加重后,也不会选择继续修建大明宫,随后将大明宫作为新的政治中心。
故而在宫门落锁之前,隔壁偏殿之中又多送了一笼银丝炭和两床兔毛填塞的丝绸被褥,防止才痊愈的李弘又再度为寒气所侵袭病倒下去。
可奇怪的是,比他更年幼的武清月却并不觉得有多冷。
她在被褥之下动了动指尖,发觉今日比起昨日,手指的抓握力还更强了一点,就连视线也清晰了不少。
就好像是有一种特殊的生命力灌注进了她的身体里,让她得以不完全受制于这婴儿身体的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