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第1页)
应当是生气吧,春娘不确定地想。
心里的不安催着她站出来,主动道:“妾身并不是欺瞒各位公子,只是时隔多年,妾身只打听到我夫君在京城为官,这才在听到几位公子说归京时,想着顺道同行。”
见陆执徐面色冷凝,她又急忙道:“若不方便,公子也不必听在耳中,只当妾身胡言罢了,就是胡言罢了。”
“你夫君姓甚名谁。”
春娘脱口而出:“我夫名为姜尉,只是……”
其实她心里也有个疑影,明明姜尉已经病逝了,为何还会活着?
细思极恐下,她便只能当做不知此事,毕竟朴家的生意做不了假,若不是姜尉,朴家就朴月璇一位小姐,还能哪来的大官女婿。
说起当年姜尉生的那场重病,事后她想起也觉蹊跷,明明一向健壮的人,说病就病了,朴月璇不让她进屋伺候,更是匆匆将人下葬后便带着她离开,也说不准……这里面还有些她不知道的事。
毕竟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当时和朴月璇早不复往日亲近。
春娘看向年鸣英,见年鸣英不言语,只好自己解释说:“只是这位公子说我夫应该改了名字……妾身叫做春明,本是同朴家大小姐一同长大的女婢,后来随了主家姓,当年是跟着小姐嫁来了荆州,那年小姐诊出身孕,便……”
说到这里,春娘嘴唇微颤,心中有些怨恨,但更多的是麻木,因为真的过去很多年了。
陆执徐冷眼瞧着,也不催促。
春娘继续说。她和朴月璇是一同长大的,自然也晓得自己小姐的性子,朴月璇从来不允许别人动她看重的东西和人,当年她为了一个秀才能陷害姐妹,又怎么可能容忍她。
可笑当年她看不透,想的太天真了。
当年朴家当家做主的还是已逝的老太爷,朴老爷为人清正,知晓女儿的所作所为后动了大怒,狠狠训斥了女儿一番,可女儿坚持,他也无可奈何。可谁知那秀才竟是个山中狼,见攀上了更富裕的朴家,又见朴家小姐宁可害了姐妹也要嫁给自己,当即便动了歪心思,也不知哪里来的药粉,竟想着生米煮成熟饭,先将人得到手。
后被朴老爷看破,又查出那秀才早与其他女子有了首尾,这才避免女儿跌进火坑。
本以为退亲便事了,可谁知朴月璇在知晓情郎是负心狼后,竟一不做二不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包药粉下去,直接送人归西。
见女儿有如此手段后,朴老爷是忧心忡忡,唯恐被人知道一二,再生出更多事端来,恰逢故人之子路过,便做主将女儿嫁过去,又让女儿随着女婿远走他乡,这才了却一段心事。
春娘想到自己。
她是随嫁的侍女,一直知晓朴月璇因着是被逼着嫁过去的,所以对丈夫感情不深,而她又时常听小姐感叹说把她当做亲妹妹,便以为小姐不会在意夫君多个妾室,谁知朴月璇面上不在意,等到二人一起上路要去娘家避难的时候,却直接把她卖给了人牙子!
随我大喊三声:我冤!
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会沦落到常五那畜生手里!
春娘怨恨朴月璇,说话时,言语间便有失偏颇,可故事做不了假。
春娘将往事简单道来,陆执徐便问她是怎么知道姜尉入朝为官的。
“妾身常去镇上卖些绣品,原先不知,直到一次遇见管事的,才知那铺子是朴家的生意,妾身打听了几句,那管事说主家女婿是大官,妾身这才知道小姐已经难产去世了,夫君他也入京为官了。”
春娘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夫君怕是早以为妾身和孩儿遇难了。”
而听她说到一半,陆执徐便微微阖眼,本就浓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将主人的心烦意乱掩去大半。
姜尉,姜尉……
稍显陌生的两个字在舌尖翻滚,让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人没有说谎。
这是姜静行曾经的名讳,至于静行,则是后来在军中展露头角后才改的,当时只以为是主人不喜尉字,才弃而不用,可如今在想,谁又知是不是前半生离别太多,才选择了静行两个字。
怪不得,怪不得他从未见过姜静行有多怀念发妻。
原来是硬被人凑成的夫妻,要怀念,也该怀念温柔小意的妾室才是!
陆执徐感觉平生所有的嫉妒杀意和尖酸刻薄,都快要在春娘身上宣泄出来。
深山野村,他和姜静行的女人站在一处,真是莫大的荒唐!
此时陆执徐看着春娘那张白皙的面容,十分想抽剑将人杀了。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要是把人杀了,就要将在场所有人都杀了才行,不然一旦被人泄露,他不能确保姜静行不会怨恨他。
他赌不起,他也不想赌。
杀人很简单,只需他轻声吩咐一句,这对母子便会同刚才的刺客一样身首异处,可不行,他还要顾忌那个人的感受。
可做皇子做到这个地步,陆执徐觉得自己很可笑,只有紧紧握紧手中玉佩,才能让他克制几分。
他放不下姜静行,今晚从韩燕口中得知姜静行在暗中默声相助后,他就更放不下了,可春娘的出现,又让他觉得自己遭人背叛了,很无理的念头,却让他摆脱不了。
心里两种情绪反复拉扯,反倒让陆执徐和曾经的武德帝共情了,都是又爱又恨。
所有人都在听候命令,春娘在陆执徐的沉默下神情难安,常嘉扶着自己娘,突然听到上首传来一声短促的嗤笑。
随后,极清越的嗓音在院中响起,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但经不经心,只有当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