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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宅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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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周淇生冷哼了一声,自从昨夜回屋后,他的身上就一直散发着冰冷的戒备。

淇年讪讪地拨了拨菜:“呃,你要不要吃一点?”

周淇生沉默地看着他,看到他浑身不自在,这才说:“别信爷爷,淇年,他是这宅子里养出来的怪物。”

午饭后,来的亲戚便少了,多是等三十这日直接过来。

天气阴沉沉的,冷风卷起飘散的纸钱灰烬,夹杂着枯叶,把前院扫荡得一塌糊涂。芳叔默不作神地整理着供桌,把烧断了的香收拾起来丢掉,整个前厅是一股股腻腻的香灰味。淇年坐在厅前的石阶上,托在腮,百无聊赖地烤火。那是周淇生打扫院子堆起来的纸屑枯叶,被淇年点火烧来取暖。淇生也不理他,兀自整理院子。于是淇年望望阴霾的天空,心下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若说好事不灵坏事灵,便是这种情况了吧。就在接近傍晚的时候,竟然又来人敬香。淇生拖着扫帚去开门,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淇年望过去,也傻住了。门前站的正是和周淇生一模一样的那个喜房少年,那个被借走了命气,也叫做周淇生的少年。

淇生手里的扫帚握不住,直直地摔到了地上。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不是没有想过见面,但却没有想过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那个少年显然也是吓得不轻,手里的供香与纸钱散落了一地。

周淇年哑口无言地立了半天,走过去替喜房的淇生拾起他的供香纸钱,轻声道:“先进来吧……”

那个穿着亮色羽绒服,时常一脸笑意的男孩懵懵地走了进来,这才结结巴巴道:“我,我叫周淇生,今天替爸爸来敬香。这,这位是……”

福房的这位淇生显然心情不好,月白长衫衬得他脸色发青。他只扫了弟弟一眼,便默不作声地往内院去了。

周淇年无法感受到周淇生的心情,但是想来应该是复杂得很。于是他轻而易举地纵容了自家哥哥不礼貌的行为,笑着对喜房堂哥道:“那是我哥哥,他,呃,显然也被吓到了。”

于是这位堂哥虽然面上难掩好奇,但还是挠头干笑道:“真是吓人,我和他长得可真像!”

淇年也不多话,引了喜房的周淇生到前厅祭拜。但是心烦意乱他显然没有发现,芳叔脸上的阴霾竟比临时退场的周淇生更甚。

掌灯时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芳叔摆出碗筷,周淇生还没有出现。

“芳叔,你说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反应这样强烈?”

一夜没有睡好又受到惊吓的淇年简直头疼欲裂,可是此刻他还要担心自己的兄长。

芳叔看着他,目光又似没有落在他的身上:“错了错了,都错了……”

“什么错了?”

淇年疑惑道。

芳叔叹气:“你爷爷果然是玉书公周梓旬一手教出来的,心思竟这样深。”

“芳叔?”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错了,他心里或许会好受一些……”

吃过晚饭,淇年心里还一团混沌。明日就是族祭的日子了,这宅内的大鬼小鬼都无需考虑,但爷爷究竟是什么心思呢?太公说的话可以信吗,自己是不是该逃跑?一路心思混乱,但淇年还是拢紧了怀里的食盒。虽说淇生是鬼胎不怎么需要进食,淇年还是给他带了点心。

行至内院门外,淇年愣住了。他突然感到一阵可怕的阴冷,不是冬季的寒冷,他能轻易分辨,这是宅院内游灵身上的寒意。

“淇生?淇生?”

周淇年怯怯地喊了两声,却无人应他。

虽然心内恐惧,但淇年还是咬牙走进了内院。才走了两步,周淇年就愣住了,他看见自己的行李被丢在天井的这头。小桃立在天井沉沉的水波上,忧心地看着东厢房的窗子。而西厢的窗上,吊死的三姨太也显身了,她的面目并无狰狞,却是有着淡淡的哀伤。甚至连花寒方,那个撞死在前厅的青年也立在回廊柱子后的阴影里。

周淇年满心惊惧,但却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自己的哥哥一定是出事了!

他刚踏出一步,便听到东厢房了嘶哑的声音:“别进来!走,你走!永远忘记这里,忘了我……周淇年,你快走吧!”

“哥哥!”

淇年喊道,又惊又急,带上了哭腔。

“我不是你哥哥!”

周淇生咬牙切齿,声音里饱含了痛苦,“不要叫我哥哥!”

“这,这是怎么了?”

淇年心下着急,想要跑进内院,却被天井上的小桃制止了。

西厢里穿来一声沉沉的叹息,那是周庭兰的声音:“都被骗了,淇年。伊不是福房的孩子,今天下午的那个囝仔才是。”

这话恍如一道惊雷劈中了周淇年,他呆了半晌,突然明白了。那个生活在阳光下充满了笑容的少年,才是福房的周淇生。他夺取了别人的命气,夺取了别人的身份与家庭,他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不知道真相,没有痛苦。而这个从小被锁在阴宅里长大的孩子,才是贡献出生命贡献出一切的那个人!他喊了这么久哥哥的周淇生才真正是喜房的孩子!

周淇年的心里感到了巨大的落差与刺痛。这不公平!这对淇生是何等的不公平!他这些年的孤独与隐忍、他默默期盼来的兄弟本来都不属于他,这一切都该属于另一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代替他却幸福地生活着,夺取了他的一切,却对他所有的痛苦毫无所知。

“哥哥,求你见见我,”

淇年感到自己流下泪来,“哥哥,你是我的哥哥,是你保护我,是你在乎我……不会变,你就是我的哥哥……求求你,见见我,不要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