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页)
互诉衷肠那段就不方言了,不然看起来很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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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鬼之子
周庭兰病前的一年,他的阿嬷和阿妈都过世了,而他的阿哥却真的依言没有再归家。偌大的宅子愈发冷清起来,空荡的跨院与花厅,空荡的书房与庭院。庭兰偶尔想起小时候,想起阿答阿爸他们都在的时候。他有时甚至会想想早逝的二姨娘,想想去得不明不白的三姨娘,想想一头撞死在前厅的花寒方。他不敢想他的阿哥,他觉得日头总是太长。
女眷住的内院再无人了,庭兰便索性搬去内院住,每日在天井边喂鱼,或是在阁楼的窗边看书晒太阳。小桃总觉得内院不干净,周小爷偏生还挑了三姨太枉死的那间屋子住。周庭兰却笑:“瓦怎不知伊系如何死的呢?伊系叫瓦阿妈和二姨娘害死的喏。”
周梓旬依旧在福房帮把手,虽是喜房出身的孩子,竟也有头有面起来,人前人后也有人喊声爷。但是他一如这么些年来,从未踏入过内院,不论内院住的是女眷或是那懒懒散散的周小爷。直到那一年冬天,小桃慌慌张张地冲到他的面前,惊声道:“玉书,内快去找个好点的大夫呀,少爷寒热盗汗一直反复,这药都下去四五帖了,怎生的都不见好!”
周梓旬漫不经心道:“身子怎么这样差?今年的天还不见冷呢。可系小时就有的病症,有常备的方子么?”
小桃急了,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道:“少爷这些年待内可不薄,内良心被狗食了唦!不过系喜房的奴才,倒真真以为自己系喏么小爷?”
周梓旬被踩中死穴,口中恶毒地冷笑道:“内倒系家生的奴才?小虔婆!”
小桃涨红了脸,哭起来:“恶毒奴才,内心下怎恁的坏!”
周梓旬这才想起自己失言失态,他只是一揖,沉着脸去找大夫。
这一病,却是不好了。周庭兰不仅反复发热盗汗,食欲不振,脾气也见长,时常一言不和或是稍不顺心就砸书踢椅,唬的小桃常常暗地里抹眼泪。这个冬季异常的冷,白霜凝满了屋顶,清早起来的寒气可以冻进骨里。于是庭兰慢慢就卧床不起了,开始只是畏寒,到后来便是咳嗽的没有了气力,再加之他终日不喜食,便愈发没有精神。
这天夜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这是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雨,比北国飘雪寒得凄厉。庭兰在床上梦见他的阿哥拥着他,在他耳边说:“庭兰你可知,我心里的鬼早已食完了我的心!”
他心下且悲且喜,但是醒来却只听得冬雨凄清,寒气浸满了被衾,不禁流下泪来。“小桃,小桃!”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庭兰大声唤道。
自他病时起,小桃就搬了卧榻到外间伺候着,此刻被他一喊,披着小袄就来:“少爷,内可是哪里不妥?”
庭兰咳嗽起来,涨红了脸:“瓦本不该问,可瓦甚是想念伊……小桃,内可有伊的消息?”
小桃自是知道他心心念念是谁,支吾道:“大少爷在外头打东洋鬼子呢!”
庭兰叹气:“我便知这世道是不好了……小桃,内帮瓦喊伊归家好哝?瓦的病系不好了,瓦想见伊!”
“少爷,内莫乱讲话!”
小桃红了眼睛。
自那日起,庭兰就魔障般念起周梓均来,时常泪不自禁。小桃他们哪里见过此等阵仗,急的不得了,却不敢讲实话。但是庭兰的病真的愈发糟糕起来,时常胸口疼,脾气更加无常,连药也不肯喝了。直到这天,周梓旬终于亲自端药进了内院。
周梓旬本以为他会永远记得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少爷,那个意气风发的归家学生,那个缠绵幽怨的温润青年,那个懒懒散散的周家小爷。但是他无法相信他所看见的,他所有的臆想里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周庭兰。
“怎么,劳烦内端药来?”
庭兰冷笑道,“看傻了?看瓦人不人鬼不鬼内可开心?”
床上的周庭兰竟已形销骨立,似披着皮囊的枯骨一般。周梓旬端着药的手颤抖了起来。
“内心下不系盼瓦死么?瓦知内心内有鬼,内偷偷干的那些脏事瓦都晓。”
庭兰笑起来,那消瘦的脸竟如鬼怪一般骇人。
药碗碎在了地上,周梓旬低头,咬牙切齿道:“瓦唔系内的奴才!永远唔系!”
“哈哈哈哈,这就系命!”
庭兰张狂笑道。
周梓旬的脸狰狞起来,他也笑道:“系命,系命!那内可知内的好阿哥已经死了?伊当真战死了,尸骨无存,内可开心?”
“内说什么?”
周庭兰蓦然地揪紧了床单,剧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苦痛万分。
周梓旬尖刻地笑:“伊死了,如内当初所言,尸骨与魂魄永远无归!”
周庭兰伏在床上,生生咳出血来。他抬起头,满口鲜血,一脸戾气:“无归便好,无归便好!瓦已如此丑陋,不愿相见!”
周梓旬被他逼得后退一步,骇然看着眼前满口满胸浸染着鲜血的周庭兰,竟像见到了食人之鬼一般。
那日庭兰咳过血后,大夫来看了说是痨病,小桃哭肿了眼睛,周梓旬却是扭曲的笑。
冬日渐深,庭兰的病也愈发见坏了。小桃给他擦身的时候,看着他渐渐变形的胸骨,时常忍不住默默流泪。但是,自从知道周梓均的死讯后,庭兰却释然了:“既然生死都无相见,瓦又有何执念呢?不过系早死早干净。”
“少爷内说什么傻话?”
小桃心下虽已明了,却仍不愿接受。
“小桃,这世上,我独独是要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