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页)
吃过饭,周淇年乖乖跟着芳叔到偏院的厨房去。厨房用的是柴火灶,熏黑了半面墙。厨房的后门开着,从那里朝外望去,可以看见周家街被笼在一片彤彤的光影里。没有人的寂静街道衬着喜庆的大红灯笼,更显荒凉冷清。
芳叔收拾了餐具,找出茶米水,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粗红线来。“这线好,是前几日葬礼上得来的。”
他说。
周淇年心里疑惑,葬礼上哪里来的红绳?他张张嘴,终是没说出话来。周淇年本不迷信鬼神,但此时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
周淇年回到房里,天已全黑了。他燃了一排蜡烛,开始玩电脑。无聊的的单机游戏配合着连连跳动的烛光,让他心烦意乱。看看手机,没有信号,周淇年在八点左右就准备睡觉了。
风吹着窗子“吱吱呀呀”
地响,周淇年倏然醒了过来。不是被惊醒,而是很自然地睁开了眼。半掩的窗外是灯笼发出的朦胧红色光影,屋内蜡烛已燃尽。
这下有点糟,不习惯早睡的他刚好在夜里醒来了。周淇年强迫自己快点睡着,可是却越来越清醒。他摸出手机,白莹莹的冷光映出来的时间刚好是夜半。周淇年心里咯噔了一下,背上冷汗都出来了。他知道都是自己吓自己,但是这样毫无心理准备就被骗到祠堂里和排位住在一起,只要不是神经太大条的人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吧?无奈之下,周淇年只能只能闭上眼睛假寐,尽量不发出响动。
独自躺在寂静的房间,仿佛什么都可以听见却又什么都没有听见。似乎有人从门廊里走过,轻盈的脚步声;又似乎游鱼在天井的池子里翻动起一片水声。周身沉浸在浓稠的夜里,倾听。仿佛没有尽头,各种细碎的声响鱼贯地穿过寂静的房间。晦涩的虫鸣声,阁楼木板的吱呀声,游离嘶哑的呻吟声汇聚成空灵的回响,慢慢穿透胸腔……
混着冬夜里凄厉的风声,周淇年在半梦半醒间隐隐听到有人在阁楼下拔尖了嗓子拖长了腔调唱:“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似玉人来……”
他有些惊惧地睁开眼,周围还是一片朦朦胧胧的彤光,屋内只回响着他的心跳。他咽了口唾沫,然后又闭上眼睛躺好。
半晌,又有人声。这次他听清楚了,窗边有人叹息道:“庭兰,梓言……”
作者有话要说:多宝阁和落地罩就是那种雕花的、能把屋子隔开的半围门。。。
好吧,不知要怎么形容,有兴趣的tx可以百度下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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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床上的灵位
第二天起来天有些阴霾,南方的冬季虽然不下雪,但也阴冷潮湿,看样子这阵子不是阴天就是雨天了。
“小少爷,热水放在门外了,请尽快下来用早餐。”
门外是芳叔的声音。
周淇年正躺着发呆呢,被吓了一跳,连忙答道:“好,我洗漱就下去。”
真像是财主家的少爷,他答完又自嘲地笑笑。
下了阁楼,周淇生已经到了。今天周淇生穿着一件青布长衫,领口袖沿有着细腻的绣工,盘扣也很是精致。这衣衫衬着周淇生清冷英俊的面孔,倒真像是世家少爷。
“你怎么穿成这样了?”
周淇年惊诧。
周淇生慢条斯理地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你既然到了,这几日就开始准备祭祀吧。过些天本家的亲戚们陆续会到,衣衫还是按规矩穿的好。晚些时候镇上的裁缝会过来,为你准备的袍子让他们改改。你比照片中要瘦些,也不知你父亲拿来的尺码是否贴合。”
“有必要这么麻烦么?”
想到自己也要穿长衫,周淇年有些难为情。
“乡下规矩罢了,有钱点的家族就爱这么摆门面。”
周淇生讥诮地笑笑,喝了口茶。
芳叔摆上早餐来,白粥小菜,清淡可口。周淇年很久没有这么正正经经地吃早餐了,倒是有些不习惯。
“昨夜里睡得好么?”
周淇生闲闲地问了句。
“不好。”
回答的很是沮丧。
周淇生轻笑一声,放下筷子,拿过茶盏又喝了口茶润嗓子:“遇着夜行了?”
“什么夜行?”
小堂弟一向傻气地问。
“你信阴灵么?若想见见,这阴宅夜里倒是可以见到的。”
周淇生这下声音里倒是有些不怀好意。
周淇年低头吃菜,闷闷地说:“我倒是听见有人唱西厢记来着,还说着什么‘庭兰梓言’的。”
“嗑”
的一声,芳叔磕碰了碟子。周淇生敛了敛眉,没了调侃的兴致,不再说什么了。
周淇年还没来得及对他们古古怪怪的反应感到奇怪,镇上的裁缝就到了。
又是量身又是改款,忙了一早上。简单地用过午饭,周淇年想把平日里用的电子产品拿到镇上去充电,顺便买个节能灯回来解决照明问题。但他还没有踏出门就变天了,午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天愈发显得阴沉,漫天的阴云低低地压下来。整间宅子被单调凄清的雨声包围,屋檐的水落到天井里去,红鳞鱼不安地游来游去,院子里还微微散发着泥腥味。阴冷潮湿的冬雨令人极度难受,芳叔让周淇年回房,为他燃起了暖炉。
喝着热腾腾的姜茶,周淇年突然又想起了那个话茬:“芳叔,庭兰是一个人的名字么?”
芳叔收拾炉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
“我知道的,他一定住过这里。书架边上是他写的字吧,写的真好。他也是我堂哥么,以前来主持过祭祖?”
芳叔没说话,倒是门口传来一声嗤笑:“你还真是小孩子,什么都好奇。”
周淇年抬眼望去,只见周淇生捂着个竹篾编的精巧手炉立在门口。